《善良的朋友妻》

帮领导洗袜被嫌，挡酒被拒，人不如狗：《沧浪之水》丁小槐上位记

12年前，2010年，出了部“神剧”。

尽管很低调，不够火，豆瓣还是给出9.2的高分。

《岁月》，一部题材敏感却极其敢拍的官场大戏，再加上实力派演员阵容，胡军、于和伟、梅婷演尽体制内人心的博弈，让人不得不直呼“太过真实”。

而电视剧《岁月》的原著——阎真的《沧浪之水》，文笔更加细腻，字字句句极其戳心，写尽一个人深陷大染缸里，在选择前后心里的纠结与挣扎。

重温《沧浪之水》，我终于明白，丁小槐的深夜痛哭，才是对池大为最大的算计。

今天的故事，就从“反派”小人丁小槐（剧版名叫吴过）讲起。

池大为（剧版胡军饰演的梁致远）去省卫生厅的第一天，就跟丁小槐（剧版于和伟饰演的吴过）杠上了。

那天，池大为去办公室，看到只有一个年轻人在那低头写着什么。池大为找他盖章，他只抬头扫一眼，完全不理。池大为指着自己是“医学硕士”，那人似笑非笑，还是不办。

池大为有些急了：“同志，我是北京分来的，去中医研究院，已经同意接收了。”

话说到这个份上，那人学着池大为的声调，说：“同志，你没看见我在给马厅长写材料？马厅长的事重要呢，还是你的事重要？”

最后，那人品着茶，打发了池大为，让他下午再来。

可到了下午，池大为再次走进办公室，却发现那个年轻人好像换了一种人格。

他一跃而起，趋步到门口来迎接池大为，做了个伸手要握的动作，把池大为看愣了。他伸手抓住池大为的手使劲地摇了摇，让池大为坐在沙发上，把落地电扇对着池大为吹，还倒了一杯冷开水。

他终于开口：“丁小槐，这就认识了，是吗？”

池大为让他盖章，他却说先凉快凉快，等着刘主任。

接着，他又自我介绍是前年从医科大毕业，留在厅里打杂，当下手，虚度年华。还说自己最大的愿望，就是搞个副科级退休。

电视剧《岁月》里多加了这样一个细节：

梁致远（也就是池大为）走后，领导刘主任找到吴过（丁小槐）。

和领导一起走路时，吴过（丁小槐）侧着身子，微微领先半个身位，快到门口时，他小跑两步及时为领导开了门（想想现在普遍做法是及时为领导摁电梯）。

到了办公室，领导刚想喝水，刚端起水杯，他第一时间把水壶端起来给领导续上。

上午的时候，刘主任一定跟丁小槐说了池大为的情况，丁小槐的态度才会转变得这么快。

寒暄一番后，刘主任来了。刘主任一说什么，丁小槐便一个劲地点头。

到了分办公桌的环节，丁小槐就给池大为上了第二课。

不像电视剧里办公桌的分布，在原著《沧浪之水》里，丁小槐没有好位置让给池大为，而是自己在周末搬到了中间，还把抽屉锁上了，刘主任肯定靠窗，而离窗最远的，就给了池大为。

办公室里的格局，就有这样的门道。

正如书中说：“说起来坐在哪里也一样工作，可位子的位置不同，那种感觉就不同，这点小小的不同就可以带来很多不同，甚至是很大的不同，至少在人们的印象中，谁在前谁在后就从这里看出来了。”

丁小槐把开水瓶晃了晃，池大为即使心中一百个不愿意，可看在刚来的份上，还是说：“我去打水，我去。”而丁小槐则提着马厅长办公室的热水瓶。

办公室里的落地电扇，被丁小槐拿到自己的桌边。

丁小槐没少给池大为使绊子，比如，趁着池大为去别的办公室溜达，故意扯着嗓子喊他，让别人都知道他不在工位。

几天下来，池大为极其看不起丁小槐的“小人”模样。

但不得不说，在领导面前，丁小槐的确更会来事儿。

厅里分柚子，他去给马厅长的夫人沈姨送柚子，都是紧大的挑。即使沈姨看不上，不说谢谢，他也始终陪着笑脸。

与领导走路，他自动走到领导后面，身体微微向前倾，来表示恭敬。眼睛和耳朵，随时用来察言观色，眼力见修炼到10级（“愣头青”池大为大概只有0.1级）。

丁小槐，职场上的“马屁精”和“变色龙”，池大为鄙夷的“小人”，就这样每天打着算盘，生存与成长着。

到了年底，池大为发现丁小槐对他“好”了一点。

一次，丁小槐把池大为领导美丰酒家，一口气点了六个菜，连硬菜红烧水鱼都点了。

池大为都做好用半个月的伙食费结账的准备，丁小槐却追着结了账。他说：“今天给我点面子，你有钱了留着下次请我，我也不客气。”

丁小槐和池大为的关系，何时就走得这么近，成了哥们？

直到元旦后，池大为才知道，丁小槐请他吃饭，是因为要评优。

几番拉扯下，池大为已经明白丁小槐话里的意思：先首推刘主任，但如果刘主任放弃评优，名额也不能放弃。

池大为说：“那样我们就把你推出去。”

这话正合丁小槐心意，所谓吃人的嘴短，拿人的手软，之前欠下的人情，原来在这里等着还呢。

评优会上，刘主任果然选择退出。名额只有三个，七八个人竞争，有两人已经被推出，在最后关头，池大为推了丁小槐。丁小槐既紧张，但又故作谦虚，最后，池大为心软了，又补充几句，丁小槐就被选上了。

这一步，说是丁小槐算计得好，他知道池大为一定会还之前的人情；同时，也是池大为心里的清高情结在作祟，他不屑于与他人争名夺利，索性就陪着丁小槐演戏。

刚入职场的“愣头青”池大为做梦没有想到，丁小槐更大的算计，还在后头。

有一次，马厅长去安南地区检查工作，把池大为和丁小槐带去了。晚上，马厅长随口说忘带换洗袜子了，丁小槐马上说，我这就去买一双来，可是到处都关门了。

大家都回房睡了，丁小槐很晚才回来，一会儿又端着盆子出去，好久也不进房间。

原来，丁小槐把马厅长的袜子洗了，放在电水炉边烤干。

第二天，马厅长并没有穿丁小槐洗干净的袜子，而是要池大为去买两双纯棉的新袜子。

原来，马厅长怕丁小槐把袜子和别人的一起洗，怕传染脚气。

吃早餐时，丁小槐很快发现马厅长脚上的袜子不是自己洗的那一双。

至此，丁小槐献殷勤没有得到好感，反而遭到嫌弃，脸上很不自在。

他行走得这样小心，但还是冷不防地，栽了个大跟头。

第二天晚上有饭局，在场的有书记、局长，都喊马厅长“老马”，他们都是老朋友。

中国的酒桌文化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先是倒酒，殷局长先给童书记再给马厅长倒，巫副局长接过酒，给殷局长倒了，再给池大为和丁小槐倒。

酒瓶转了几手，身份地位一目了然。

觥筹交错间，大家开始劝酒，马厅长喝得正高兴，可就在这时，丁小槐站起来，说了这样一番话：

“马厅长的酒量是公认的，但也还是不能和你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比，我替马厅长喝了这杯。”

说完，他把酒干了，可气氛瞬间凝固。巫副局长仰了头正准备一饮而尽，听了这话把手放下来，望望丁小槐，又望望马厅长。

马厅长火了，手往桌子上一拍说：“干什么？你！你看看在座的是什么人，都是我的老朋友。你来替我？嘿！”

好在有人打圆场，马厅长继续喝酒，可丁小槐完全愣在那里，脸一炸就红了，像一根木头般笔直地坐了下去。

丁小槐千算万算，以为自己有能力帮领导挡酒，实际上弄错了场合，让领导丢面子、败兴致。

这可是大忌中的大忌。

筵席散后，池大为扶着丁小槐进了屋。

他彻底“醉了”，发疯似的嚷嚷：“我要喝酒，喝五粮液，今天我们喝个痛快！”

说完，丁小槐吐得不成人样。后来，他躺在床上，喘息着说了这样一番话：

“池大为，兄弟，你说今天的事吧，我还有脸做人？还做人？狗都不是这样做的。做狗摇一摇尾巴，还给一块骨头呢，也许还摸一摸它的狗头呢！我呢，我呢？摇摇尾巴，照你心窝就是一脚！”

真是句句扎心。

丁小槐有时候自己都看不起自己。

可若不是为了生活，谁愿意舍掉尊严，眼巴巴地讨好他人，把苦都往自己肚里咽？

那一晚，丁小槐跟池大为掏了心窝子：

光是为了我自己吧，我要挺得笔直地做个男子汉！可是你知道我家在山沟沟里，一家人都巴巴地望着我，我不想办法出息出息行不行？不行啊，我有责任！

世道就是世道，它的道理是规则。

有时候，我们没有别的选择，只能把头低了，顺着它走，难道谁还能对它耍牛脾气？

看着崩溃大哭的丁小槐，池大为内心很同情他。

他很庆幸，怎么样也不能变成像丁小槐一样的人。他又有些沾沾自喜，自己选择的方向好像并没有问题。

但他不知，丁小槐的深夜痛哭，正是对他最大的“算计”。

丁小槐酒醒后，听到马厅长来找过他，立马慌了。

他赶紧问：“我说什么醉话没有？醉话一般都不算什么话，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。没说谁的坏话吧？我说了你的坏话没？”

看到这里，发现作家阎真起名很有意思。

丁小槐，谐音“丁小怀”，狭小胸怀，趋炎附势。

说实话，职场上遇到丁小槐这样的“小人”，的确挺烦人的。

但更让人膈应的是，丁小槐反倒越混越好。

当然，他没有坏到透，仔细想想，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哲学：

他能很快领会到领导话里的意思，就像调查中药市场，马厅长想保留自己老家的，他一下就意会了。

有时候拥有了丁小槐的眼力见，领导有了助手，办事总会顺畅一些。

最开始，人人都讨厌丁小槐，可到最后，大家又都羡慕起丁小槐。

他舍得放下身段，慢慢“爬”，但爬着爬着，早就走到池大为前面。

当池大为、妻孩和丈母娘还挤在一间单间里的时候，丁小槐已经当上了药政处副处长，搬进了两室一厅的套间，孩子读的是省政府幼儿园。

就算再看不惯丁小槐，听不得别人喊“丁主任”，但他凭借自己的努力，让全家过上了好日子。

很多时候，你嘲笑他是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，然而，他背后护着的，全是他想保护的人。

正如多年后，池大为终于理解了丁小槐：

“哪怕是为了儿子吧，我也应该努一把力，让家人好好活着。”

没想到，“小人”丁小槐，才是池大为的第一任“导师”。

袁枚《随园诗话》有云：“人称才大者，如万里黄河，与泥沙俱下。”

光阴的故事里，不是说我们要活成丁小槐，但我们每个人都不该嘲笑他。

行走世间，总有一天，你会“学学”他走过的路，但也不要像他把身子放得太低，适时弯腰，适时挺直，能屈能伸，相信生活总会走得顺畅一些。

作者简介：陈星空，用笔写下一片星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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